LionHeart

【芥敦】鶼々鰈々06

注意事項 


06、自由の代償



晨五刻、天蒙蒙亮時,有人就候在偵探社樓下了。

戴眼鏡的男子靠著櫥窗玻璃,睡著似得一動不動,手上提著乾洗店標誌的塑料袋,裡面裝著一件黑色舊外套——立領、窄袖、雙排釦,是幾年前的流行款式,因為細節上略有幾處改動,添了些私設計,更像是專為了某人量身定做。

除了下擺和領口有少許磨損,幾乎保存得很好。大約是主人十分珍愛之物。


「結城先生。」


喚聲從雲端輕飄來,少年一路小跑,吹胖了上身略顯肥大的白襯衣,帶著清晨寒風的味道,他停在一米開外,視線直直盯著男人手裡的口袋。

結城有些生疏地同人問好。

前日的事故把他和幸子的人生攪得一團糟,導致至今也沒看清過,又或是那名叫芥川的青年存在感過強,給人的衝擊實在太大,不自主就忽略了另外一位。

白色的、淺白的人。

細碎的銀髪溶進曦光,根根透明,襯得五官格外秀氣,因為瞳色罕見,像是在避免引起旁人注意,眼瞼一直半斂著,不多話的嘴唇平時總藏在領子裡,現在正像小動物一樣微微喘息……敦接過重新滌洗過的衣物,感激不已,反讓對方不好意思起來。

若不是有他們二人幫忙,某人還在那一道路口猶豫不決。

簡單寒暄了幾句,結城便告辭了,他朝著市醫院的方向走,剛才敦注意到人眼底的青黑,神態也十分疲憊,估計最近也沒怎麼休息。受害者沒有親屬,這次的事件又潛在水下難以公開,那個女孩子,除了他以外便真的再無其他依靠……今後會怎樣呢,看對方如何選擇了。

見人還在目送自己,結城回頭再次對人鞠了一躬,角度深了幾成,他不是壞人,雖然懦弱了些,也算是個有擔當的男人,否則芥川也不會幫人那麼多。

許是生長環境的緣故,芥川看上去不近人情,實際深諳人類關於人性的部分,他很敏銳,能很快察覺到真相、挖掘到他人想象不到的醜惡,再以之為界限,一一映照自身的缺陷。

利用異能彌補肉體的脆弱,切身累積的經驗能超越知識不足帶來的困惑,然後再不斷努力、逐個攻破,終於修成了那副我自巋然、刀槍不入的霸道模樣。

說好聽了是這般,其實也很容易鉆牛角尖。

比誰都更早一步踏入暗處,便比任何人承受的都更多更重。過分敏銳帶來的並不全是好事,這點敦再清楚不過。

在周圍都是鏡子的世界,像踩平衡木一般,要如何不露聲色、安之若素地行走其間,普通人是無法想象的。

敦一層一層拆開覆在外套上的塑膠套,一邊朝大樓背面的垃圾點走去,街面上還沒有人跡,地面上堆疊著參差不齊的影黑色陰影,正因為如此安靜,要捕捉某些聲音也格外容易。

躁動的風。心跳。呼吸翕聚灰塵摩擦的細小聲響。

離垃圾桶的尚有些距離的時候,敦停了下來,正面人眼也許很難發現,換個角度就能看到,那些像蛛網一般遍佈在四周的銀線。

……是塗抹了銀粉的鋼絲。

宛如抽動紅信扭動的蛇,鋼絲上浮現細小的紫色電流,直擊人面部。敦急速朝後退了幾步,還沒站穩,身後驟起的巨大的轟炸聲震耳欲聾,爆風灼得人皮膚開裂。


『轟——』


及時趴倒在地勉強避開了火力中心,爆炸捲起的滾燙碎礫砸在身上,敦將自己的外套護在胸前,左右視察時手下摸到凹凸的粗糙感——大量鱗片狀的黑色晶體像蟻群一樣排列成線、交錯橫陳,像軌道一樣集中在附近。

突如其來的變動使人全身緊繃,幾乎沒有思考餘地、出於本能地,敦從地上撐起後立馬朝大樓間的甬道跑去,不出所料,無論到哪裡都有這種黑色的線。

一個……不至少兩個,電氣系的異能者,和另外一個躲在暗處用火槍點燃火藥引爆埋藏在各處的小型炸藥的人。

利用鋼絲限制目標的視覺空間,青紫的電流從中伺機而動,再加不知何時會從何處襲來的火花,非常熟練的夾擊,看起來是配合多年,並且早有謀劃。

近距離的爆炸餘味嗆得敦有些難受,銀線擦過的地方也留下了血痕,對方的攻擊不留一絲間隙,速度雖不及羅生門,但威力極大,僅靠肉身的反應也會隨時間拉長變遲鈍,最主要的是……沒有落腳點。

地界的狹窄,加上危機四伏的佈局,導致幾乎沒有足以支撐跳躍的地方,再敏捷也只是困獸之斗。


「到手了要到手了!七十億!」


一個口音略顯生硬的男聲興奮地從一端傳來,敦愕然了一秒,判別位置後一個俯衝上前,正要鎖住對方脖子的時候——


『你中計了。』


藏在風帽下的嘴比劃著口型,『咔嗒』、男子撥開了閃光彈閥門,巨大的光芒瞬間迸發,敦抬手擋在面前,也為時過晚。

虎的異能者很強,遠超常人數十倍的感官,和常年身處前線的戰鬥直感,與之死鬥需要極大的勇氣,活擒更是難上加難。這些他們都知道,橫濱地下社會無人不曉,所以自然也能反其道行之。

過於敏銳並不代表無敵,越優秀的人越容易折斷就是這回事。

然而,現實也許並沒有男人想的那麼簡單,等他意識到時腰部就遭了一記重踢,藏在懷裡的高伏電擊槍也撲了空。

沒人看到少年是何時閃到他背後的,察覺頸間微涼的時候,血的味道已哽在喉間。

殺人僅需指甲就夠了,連異能都用不到。

敦很清楚自己的缺陷,被敵方瞄準這點也不是一次兩次了,他在黑手黨當了四年暗殺者,一直被死亡緊逼著,黑暗於他而言比光明更為熟悉,所以就算看不見,僅憑聽力,依舊可以徒手解決敵人。

——那和以往有何不同。不行。你已經沒有奪取他人性命的資格了。

腦海中某人的影像一閃而過,敦漸漸鬆開手,腳踩著男子的內膝,他伏下身,不帶感情波動的聲音像拂過死去的昆蟲尸體上空的氣流,他問,七十億是什麼意思。

像是詫異自己的無知,男子嗤笑一聲,就著被壓制的姿勢反問搞半天你他媽連自己被黑市懸賞的事都不知道嗎。


「……」


敦沉默時,後方一道風聲劃過,鋒利的匕首擦過耳際,然而另外一人的目的不在於此,比敦高一個頭的男人露出猙獰的表情,趁注意被吸引時,又向另外一側拋去了火槍。


『蹦——』


炙熱感從面頰一直襲到腳底,敦捂著耳鼻有些狼狽地滾到了垃圾桶旁,爆炸聲中夾雜著『混蛋想連我一起炸死嗎』、『廢話那麼多快點動手』的叫罵,聽上去既遠又近……果然還是有些生疏了,明明堅韌不拔是他為數不多的強項……


「先別動。」


一個清晰的男聲穿過混亂繁雜的現場,伴隨而來的是幾聲『蹦』『蹦』槍響,其中一枚撞到墻角的金屬管後飛速反彈,正好拂過敦頭頂……如若沒有看錯,那幾下全部精準射穿了尚處於混亂的兩個男人的手腳。

鐘聲般的冷靜腳步從濃煙中踏來。別動,會中彈——沒有絲毫質疑的說法,現實卻比任何都更有說服力。


「還好吧。」織田走近詢問坐在地上的敦,「抱歉,聯絡市警花了點時間。」


像是在響應織田的解釋,街區附近慢慢聚集起人群,天已經全亮了,四周慘烈的景象一目了然。之前敦還未在意,這裡可是市區中心。

意識到不妙的不明異能者二人低聲交換著信息,原本嚴實蓋在頭上的風帽也落了下來,不出明日他們的長相就會為整個橫濱所知。織田也是知道這點所以並沒有窮追,他顧著擔心其他普通群眾誤入其中,注意到時那兩人已趁亂在警笛聲中溜走了,只留下一灘渾濁的血跡。

剎車聲、人聲潮湧般滾來,身處角落的織田他們反倒不醒目了。敦的表情還有些楞然,並非沉浸在久違的纏鬥中沒有回味過來,更多是、什麼都沒有。

周遭發生什麼都無謂的虛無。

他想要爬起來,可惜周圍沒有借力的地方,這時面前伸來了一隻手掌。

然後又馬上收了回去。


「啊、忘了說,我的異能『天衣無縫』能看到近五秒後的未來,所以暫時還不能碰你。」


少年抬起頭,男人逆光的身影有些失焦,織田撓了撓那頭剛睡醒亂糟糟的紅毛,試圖用更加高明的說法。


「因為會觸電。」

 


清晨剛開業的咖啡廳各項準備未齊全,因為和老闆是舊識,特例先讓織田二人進店休息。敦將外套置在桌台上,接過女侍遞來的毛巾,擦拭臉上黑灰的斑跡,身上借來的襯衣也是,被飛星灼了好幾個小洞,之後估計又要被原主念了。

在不使用異能的情況下,能做到無大傷,已經很了不起了。織田看著少年靜默的側顏,默默更新了評價。


「傷口怎麼樣了?需要與謝野來看看嗎。」雖是知曉對方的特殊體質而明知故問,織田依舊是一貫的不動搖態度,「有什麼想吃的嗎?我請客。」

「……」

「你想知道的我都會回答,能力範圍內。先坐下吧。」


被點中心思的敦放下毛巾。

剛才的二人,雖然過去在黑手黨沒有印象,但憑外見來看,那是兩個異國人。

橫濱是一座港口城市,有外籍人流動並不稀奇,只是那兩個的話大概是偷渡者……大致整理完腦中的信息後,敦將視線聚焦在織田的臉上,筆直地、至今最不留白的一次,不由令人再次感歎少年瞳孔的奇異。

誰都無法抵抗的那雙眼,近距離效果更顯著了。


「懸賞是——什麼意思?」


開門見山的態度也很果敢。織田朝女侍招了招手,要了咖啡和一些吃食。

時間緩慢地向前推移。

織田給的解釋很簡短,也很直白,平時敦沒什麼與之交談的機會,多是從其他同事口中聽來的事跡,只是像這樣隔著一個位置、並排坐在前台,在寧靜的香氣中聽人用沉靜的聲音講述前因後果,不知為何,總覺得有些懷念。

以北美最大異能集團『組合』為首、英國的『鐘塔侍從』、俄國地下組織『死屋之鼠』,三方共同組織的懸賞金活動,已經傳遍整個異能者社會。

即便過去也曾身處水深火熱,隨時可能喪命的狀況也不少,但對於過於遙遠的存在,聽上去多少有些失真感。能隱瞞、不,是保護自己至今,偵探社也很不容易……

敦的沉默有些長,織田差點誤以為他會像芥川一樣突然跳起來質問你們竟敢騙我、那群混蛋吃飽撐了什麼的,但稍稍觀察,才發現對方好像……走神了。

搞什麼啊,現在的孩子心都這麼大嗎。

一方出乎意料的毫無反應,一方陷入對方毫無反應的震驚中,不擅表達的二十七歲和十八歲就那麼面無表情地干坐著,任時光流逝,一旁的女侍看著都比他們著急。


「……有什麼頭緒嗎?」

「啊?」


少年嘴唇微張、一副迷茫的樣子,織田突然覺得有些好玩,然而當他繼續追問,敦也只是『嗯……』得含糊回應,逃避一般攪動勺子。

自己被懸賞的理由,只有一個可能。

正因為是那本『書』,他不得不考慮更加精明的回答。

像流水般輕巧地避開重點,以自己最大的優勢換取對方的信任、進而獲得協助——即便做不到太宰那般完美,也必須去做、去思考,他有這個義務。

雖然不太應景,敦忽然憶起同鏡花收拾行李離開臨時公寓的那一晚,除了黑蜥蜴一眾,五大幹部之一的尾崎紅葉也曾來送行過。

那位大人對鏡花有非同尋常的情誼,過去一直關照有加,即便並不是親人,離別總是讓人傷感。敦識趣地站得遠遠的,等她們話完。

夜色一點點蔓延至腳底,唯有頭頂幾顆星子閃爍,雖然有意不去偷聽,女性輕柔的聲音還是會斷斷續續傳來——


「……鏡花,你們已經自由了。」


自由。

從黑手黨脫離,代表從那個等級森嚴、實力至上的世界解放,不再是任人驅使的機器、人偶。太宰先生所給予的新生,雖然從未奢望過,但他們還是接受了。

接受了就得承擔,這份生命的重量。


「自由……會不會很痛苦呢。」


少年盯著面前的烤漆桌面,冷不丁拋出一句與前言毫無關聯的喃喃。

有一點呢,因為無論在哪兒,你都是一個人了。若是太宰先生的話,大概就會這般帶著笑意、搖晃著杯柄,輕鬆點破那誰也不想知道的事實。

一個人出生、一個人死去。再無疑的結果罷了。

敦苦笑,覺得也沒什麼糾結的必要了,他重新抬起頭、打算繞開話題時,發現織田已轉過身正面對著他,然後一字一句、格外珍惜般吐露心聲。


「因為你長大了。」


毫無相似的鳶色瞳,卻意外地與某人重合,顏色稍濃一些,給人成熟的印象。偏偏是在這種時候,那一瞬間,敦突然覺得有一隻無形的大手覆在頭頂,輕柔得仿佛從未存在。

手不自覺伸向了桌角的糖罐,這種時刻兀得很想念砂糖的滋味,甜甜的、足以彌蓋口中酸澀的,然而敦剛揭開蓋,立馬又後悔般重新推了回去,他放下勺子,端起杯子慎重地啜了一小口。


「好苦。」


比想象的還要苦澀,但是,並不討厭。


「不用勉強去適應……話是這麼說,其實還不錯吧?老闆的手藝。」


織田跟著抿了一口,醇香的滋味迴蕩在舌尖,他觀察著少年皺成一團的小臉,突然覺得這個後輩還挺可愛。


「大家平時都愛這種口味嗎?」

「看人,但都被這家店慣壞了,你不用勉強適應。」


無需刻意追求,慢慢來就好,順著自己的步調,一點點融入。


「比起那個,不吃就要涼了。」


織田眼神掃過盤子中擱置已久的食物,是還在開發階段的咖喱餡麵包,之前他無意提到過後老闆就上心了。

敦看了眼面前表情一臉期待的男人,又看了眼麵包,終於了然,將盤子推了過去。

請用。

比起被一大堆事攪得沒胃口的自己,浪費可是會遭天譴的。敦端起杯子,忍受著舌頭麻痺的感覺將一杯咖啡倒入口中,不自覺就想起了芥川平日裡板著臉給人灌輸的糧食論的嚴肅模樣。

好像就沒那麼苦了?才怪。

在內間準備的老闆聽到了外面織田對新品的讚美,也停下手中的活計,掀開簾子便看到少年苦戰的糾結表情,藏在鬍底的嘴角勾起了優雅的弧度。

漸漸地,客人多了起來。偵探社的、上班族、學生,交談聲和瓷器碰撞的聲音交錯在一起,今天也分外熱鬧。

凌晨的那場騷動已收拾完畢,得到通知的其他社員即便不輪班也早早到了,芥川昨晚接了個任務,等他從另外一個現場接到消息、近乎跑著過來推開咖啡廳門的瞬間,入目的卻是同居人被社員們圍著噓寒問暖的場景。

有沒有受傷?敵人很厲害嗎?昨天剩下的粗點心給你。留疤的話這裡可以免費治療包管無痕……聲音混雜在一起,一如既往缺乏危機意識的氛圍。少年一句不漏地一一回復後,總會附贈一個令人安心的笑容。

芥川突然感到身體某處不適。


「啊、芥川君。」注意到門口動靜的谷崎招呼人,「敦君今天啊……」


谷崎滔滔不絕地跟人講述大樓後面的慘狀,但聲音、其他的聲音幾乎入不了耳,仿佛全部糅合在一起丟入了水面,能捕捉到的只有自己的還沒緩下來的心跳。


「芥川,怎麼了?」


敦眼神疑惑地望著芥川。

這是我的台詞吧。芥川有些懊惱自己的失態,想回嘴的時候,不意瞟到了對方眼底一閃而過的漠然,腳下不由一僵。

……他知道了。

一旦知道,便再也回不到過去的狀態了。芥川知道的,這一刻遲早會來,只是比他預想的,不,是他自己也一時忘了,至今為止的,都算不上現實。

午休時間過半,敦被單獨叫去社長室,持續三小時的靜謐,具體談論的內容連織田都不清楚,旁人能看到的也只有敦出來時和某人眼神對上的瞬間、稍顯驚訝的神情。


「在等我?」

「有別的可能嗎。」


芥川反問面前氛圍變得有些陌生的少年。他是偵探社員,在社長叫停之前都不會忘記自己的監視職責。

不、就算沒有他人的任命,也停不下來了。

天色雖然還很早,但避免再度捲入類似今早的事端,特例準了敦早退,本人也說想暫且休息,警察那邊就麻煩偵探社處理了。

只是沒想到芥川會跟著一起早退。

步入中心街道後,人流漸多了起來,芥川行在車道一側,不時注意走在身旁的人,敦今天一反常態的話多,一路上笑吟吟的,像平時那樣同人聊天。

叫結城的誰如何如何,咖啡廳的新菜單如何如何,也許原本就是個聒噪的人,但是,太不正常了。


「那家店之前來的時候還沒有……」

「你不打算問些什麼嗎?」


社長說了什麼。那個多事的紅毛男又說了什麼。話哽在喉間,卻找不到質問的理由。


「……該知道的都知道了,姑且是當事人。」敦收回手指,有些歉意地笑笑,「辛苦你了,芥川。」


一直以來的照顧,多謝。但已經不需要了,是嗎。


「什麼意思?別用那種讓人誤會的說法。」


他至今還沒做過任何一件值得被感激的事,也不知道該怎麼做。


「字面意思而已。」敦落下視線、輕笑,「你想太多了。」


他想太多了。

少年略顯冰冷的瞳孔透著無言的暗示。

掌心像被火灼般發燙,牙關不自覺咬緊後,芥川總算明白了,自己在咖啡廳感受到,甚至更早之前就開始的,那種一點點將心臟的形狀攥在手中的感覺、是嫉妒。

自己是最靠近的,自己是最了解對方、也最想去了解的人,但若這一切只是自己的傲慢的話,啊啊、多可笑。


「芥川?」


察覺氣氛不對勁時,敦跟著停了下來,俯身去問芥川狀況。


「哪裡不舒……」

「……被人隨便奉承了幾句,不要誤以為自己是被愛的了。」

「誒?」

「別笑得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不准像那樣笑!其他人都無所謂,唯獨不允許在他面前笑!

想象以上的音量,像是要將縈繞在胸口的那團名為不甘的黑色雲霧全部洩盡,待芥川左手手肘傳來些許麻痺感,徹底清醒過來時,四周的路人都停下步看著他、和倒在一旁的他。

無意的誤傷,卻讓氣氛變得更加緊張。大約是磕到了顴骨,敦捂著臉、扶著墻慢慢站起來,右耳垂下來的劉海遮住了神情。

意識到自己的失誤後,芥川心下微驚,身形卻依舊一動不動,在期待對方反應的同時,也察覺到了一絲異樣。


「喂,你的右……」

「那你倒是告訴我,該露出什麼表情才好。」敦的聲音存著疑惑一般的東西,他勾起唇角,難以名狀的表情也只是一瞬浮現,繼而恢復往常,「告訴我啊,芥川。」


他該怎麼做。

已經沒有退路了。不笑的話,就快被不安擊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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