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onHeart

【芥敦】鶼々鰈々07

注意事項 

 

07、花火

 

少年奔馳在夜中。

宛如掙脫牢籠的野獸,汗和血的味道纏繞在身上、延綿一路,四肢瀕臨破碎般無規則地向前、不斷向前,能遠一步是一步……飢餓和過度疲勞導致腦部暈眩,靴底一個不穩,整個人就那麼直接撞在了欄杆上,五臟六腑仿佛被擠壓成一團,即要從喉間噴湧而出。


「唔……」


大口呼吸著濕鹹腥臭的空氣,敦撐著地面、踡坐成一團,殘留火藥味的前髪晃在目前,黯黃的雙瞳像燈光一樣在黑暗中忽暗忽明,背後是搖曳的海浪,載著風、一聲一聲拍打在石壁上。

這裡是……敦勉強轉頭、瞧了眼岸邊漂浮在海面上的船隻,大約是附近的某個小漁港,那些人應該暫時不會找來……但願如此,他也沒多少把握。

自『白色死神』重新在橫濱街角露影後,捕殺便展開了。

地下各方組織、覬覦賞金的異能者集團、連國際級的武裝安保企業什麼的也來插一腳,放在從前,這種事向來都是以港口黑手黨為首,各方伺機而動,然而,或因前陣子的內亂而無暇顧忌,還是有意不去關注,表面上港黑雖是沒什麼動靜,但難免下面有不安分的也想來分一杯羹……

出生至今,第一次意識到了自己的存在價值,也依舊是這般嗆人的方式。敦自嘲。

今晚怎麼熬過。明天又會如何。不斷緊逼的現實、遙遠的未來仿佛都與少年的意志無關,他只是不停地從這片錆色的天空逃走。

逃、逃……究竟要去哪兒?

不止一次想過,若不是他,被託付的不是自己而是芥川的話,比起被動一定更傾向率先出手,將所有人一個不留地正面擊潰,然後拿鼻子笑他了。

一想起那人的音容,和總是顯露在外的嫌棄表情,就有了發笑的衝動,扯得敦嘴角生疼。

然而,他終究不是他,而且,若懸賞只是一個幌子……

一個大浪砸進碼頭,冰涼的海風鑽進衣領,少年微微縮頸、頭腦清醒許多,他緩緩爬起身,頂著不知高低的沉沉黑幕,朝著更遠的地方一步一步走去。

 


「……既然一早就知道我是這種人,還將我招致於此,那也無話可說。」


抱著手臂的青年撇開臉,烏青的眼圈襯的臉色更顯蒼白。


「並不是在責怪你。」同那雙毫不掩飾戾氣的黑眸對上眼後,織田告訴他,「你太在意結果了,芥川。」


一旦被觸碰邊界,便立馬豎起爪牙捍衛自己的領土。這種與生俱來、經由後天環境不斷強化的條件反射,以往織田都持放任態度,這次卻加重了語氣。

起因是今早春野綺羅子交上來的考勤表。

由於工作性質的特殊,偵探社員平日少有機會在社內長留,尤其是外勤部,晝伏夜出對也是常有的事,所以直到月底,他們才發現,元黑手黨的其中一人已經一周有餘未出現過了。


「他愛去哪是他的自由,為什麼我必須一一向你們報告。學校嗎。」


芥川是知情的,但看樣子也難問出個究竟。


「要有你們這樣的學生在班上,班主任鐵定早就禿頂了……都暫且放下手頭事、出去找找,或者,先去問問那個小姑娘?」雖然面上仍是一臉『恕不奉陪』的不合作,但總歸人還在跟前,存在被勸服的可能,織田盡可能語重心長,「你也不要多想,敦有他自己的考慮。過分在意就容易多慮,是會掉頭髮的。」


也不知是什麼字眼惹了人眼紅,芥川當即一把椅子就朝織田甩了過去,砸中了身後的窗玻璃,嘩啦碎了一地。

自芥川正式入社、性子逐漸溫順後,他們快都忘了,原主是個什麼兇角。

灰色的羅生門和它的主人一般凌厲,刺刀般鋒利的布刃就那麼直衝人腦門去,戳中絕對是個血腥至極的畫面,好在前輩擁有未卜先知的特殊技能,修長的身影不失敏捷,總能早一秒避開攻擊。辦公區、沙發、茶水間……織田一路躲、一面不解地詢問芥川今天身體不舒服嗎,連眼睫都不帶眨的,徹底激怒了某人……

以上,就是谷崎今早叼著麵包高高興興來上班,又灰溜溜縮在角落從事務員口中聽來的真相。

公然損壞公物、打擾其他人工作,國木田自然不會放過他們。

前輩的事谷崎不好置喙,但眼瞧著芥川被罰去對著印刷機面機思過,織田卻拍拍大衣打了聲招呼就走人,未免感到……似曾相識的淒涼。

芥川君,你怎麼又犯事了。

上次好歹是自作孽,這次就拐著彎地遷怒他人,你能不倒霉嗎。

收到國木田臨走前的眼神示意,谷崎揉了揉太陽穴,深吸一口氣,小心翼翼地朝黑氣源靠近,他剛挪了把椅子過來,芥川就自己坐上去了。

端端直直、坐著繼續閉目思過。


「……」


知道人在氣頭上就不跟他計較,谷崎就近坐在了附近尚且完好的辦公椅上,還沒整理好台詞,對方先開了口。


「……我不認為自己有錯。」芥川徐徐睜開眼,對著空無一物的墻壁,像是在征求對方意見,「如果這是愚蠢的固執,你會小瞧我嗎,谷崎?」


意外被點名,剛才還全身緊繃的谷崎漸漸放鬆了下來,語氣也變得像平日聊天那樣。


「怎麼可能,我哪敢。」

「是嗎。」


古井般的眸子又暗沉了幾分,依舊未能釋懷。是因為這不是他想要的答案,還是因為不是從他想知道的那人口中得來。無論耗費多少個日夜,芥川也想不明白。


「原本我就覺得把所有事都推給芥川君太辛苦了,你又什麼都不說,並不僅僅是一方的過失。」谷崎悄悄攪動著手指,「不過,織田先生說的話,我多多少少也有同感……」

「哈?」


一提到某人名字,芥川情緒明顯低了,看樣子真的被討厭得不輕啊。


「別急別急、我只是想說,前輩可能只是用詞不當,大人們不是也總愛說『過程』比『結果』更重要什麼的嗎,但是,我覺得……他們大多時候是對的。」


吃飯、睡覺、呼吸、戀愛……大部分『過程』漫長且無聊,日復一日重複著、毫無意義地循環發生,人生在世必須體驗的經歷全部走一遭,然後去死。

相較之下,結果更客觀、不容置疑,以結果論輸贏、衡量得失也許才是更有效率的生存方式,但是,那又如何。

『結果』不過只是我們度過的時光重疊而生的副產物,誰也不是一出生就為了去死才活下去。

谷崎不清楚芥川和敦的過去,更無從知曉兩人究竟發生了什麼,吵架?還是更難描述的糾葛?那不是挺好嗎,像個人類一樣,去爭執、去煩惱。至少在他眼中,和敦君相處的時候,你的樣子比任何時候都富有生氣。


「芥川君也不妨再多信任一下,自己的時間。」


以及由偵探社給予、經由你手播種下去的東西,再耐心等等。

莫要一直盯著指尖,而忘卻了月亮*。即便偶爾夜晚會看不見,但也不代表它消失了。


「谷崎……」或許是訝異對方突然說出這般水準的話,芥川轉過頭,盯了人好一會兒,「從剛才起你就在說什麼啊?」


種子?月亮?這些和他有干係嗎?

啊、差點忘了。谷崎面露絕望地看著芥川那張毫無自覺的臉,終於憶起了這是個什麼角色。他錯了,他不該跟一個……講這種看似高深實際沒營養的話,臉都燙起來了。


「嘿、你們還挺悠閒,窩這兒耗光陰呢。」背後倏地飄來一個女聲,與謝野拖著一襲紺青的長袖浴衣,從醫務室走出來,像蝴蝶一樣扇動翅膀,「來幫我瞧瞧,這件還不錯吧?從我老家帶來後就一直壓箱底,今天總算要派上用場了。」


女性倩麗的身影翩翩而來,和四周形成強烈對比,他們總算還留有幾分印象,近月前是有人提起過市內的花火大會,正好就是今天。

芥川依舊一動不動、目視前方,裝沒聽見,與謝野掐著人臉,非把視線扭向她,朱紅的唇角滿含笑意,得了句乾巴巴的『好看』才罷休。


「可別說你們忘了,難得今年有了興致,記得叫上住你家的那孩子,今晚山下公園不見不散——」


話完,女醫生踩著黑色高跟,預備回去繼續午睡,衣角卻被谷崎死死拉住了。


「谷崎?怎麼一臉求救的表情,哪裡不痛快嗎?」


谷崎拼命搖頭。醫生!只有您了,現在社內只有您能助我了!

事情是如此如此,這般這般……

聽完谷崎的哭訴,與謝野一副了然在心的大悟狀,她斜靠著桌角,輕撫衣料上的紋路。


「我懂了,芥川看上那小子了。你喜歡他?」


不是這樣的!您太直白了!不待谷崎出面打圓場,芥川先笑出了聲。


「哼哼、原來如此,看樣子你們對此多有誤會。」芥川眼帶嘲諷,且添了幾分不易察覺的無奈,「不要笑死人了,就這種程度……」


遠遠稱不上愛戀。一時的新鮮感也並非戀愛,不過是對自己的自我崇拜罷了。若只是那般曖昧的淺薄東西,他又何須如此煩躁。


「結果沒有否認呢。」

「嗯,沒有。」

「喂、聽人講話沒有!」


無視本尊的反抗,與謝野和谷崎兩人相互感歎,那個芥川啊,那個芥川竟然也有開竅的一天,這份激動的心情到底是什麼!


「谷崎,去把我放在櫃子上面的點心拿來,紅豆餡的那盒。」

「遵命!」


虧你們在垃圾場一樣的地方還有心情吃東西……他倒忘了這都是誰造出來的。

芥川索性不再理會二人,他隨手抽來一本資料,原是打發時間,胡亂翻了幾頁,夾在裡面的幾張便簽掉了出來。

黑色墨跡、鈴蘭一樣小巧的字,芥川在自家冰箱上也看到過類似的。

『買了新的無花果』『晚飯封在盒子裡,記得加熱』『國木田先生轉交的文件放在茶几上』……

還有,數不清的『謝謝』。

胸口變得有些沉重。芥川放開紙片,狀似疲倦地向後仰,他靠著椅背,不意想起了某人的話——

『你想要被愛,但又不想為之付出努力,甚至為此感到丟人。』

恐懼很丟人嗎。害怕再度失去很難看嗎。

人貴自知,芥川是有驕傲的,但也十分清楚自己並沒有兼顧各方面的才能,他很弱、很差勁……


「這、這話誰說的?!織田先生嗎?」


谷崎捂著心口,突然跳了起來,原是芥川不慎念叨了出來,被兩人聽到。


「那還是收回前言吧……我非常讚成你打死他,不用留情!」


講真會有聽了這種話還毫無知覺的人類存在嗎。就算神經再粗也絕對會被刺穿啊!觀音菩薩嗎!良心不會痛嗎!


「不……不是他。」被人突然打岔,芥川神情也有點錯愕,「是江戶川先生。」


女醫生爽快的笑聲迴蕩在休息區,橘髪青年也愣了。啊、亂步先生啊,亂步先生的話就算了……

那是發生在敦剛失去蹤跡不久前,芥川獨自在街上徘徊,偶然在商店門口避雨時,碰上了來買冰淇淋的亂步。

打著青綠色傘柄的小個子偵探步入簷下,只多打量了人幾眼,嘴上就念著『麻煩啊真麻煩』,出於好奇,芥川才向他搭了話。

然後便成為了這幾日他鬱結的罪魁禍首。


「不過既然亂步先生都這麼說了,你也該意識到了。」不知何時起,與謝野已坐在了剛才谷崎坐的位置,她轉著椅子,手指輕點桌面,「但是,即便你的內裡很糟糕,不還是有人願意接近你、了解你的想法。刻意無視可是很失禮的哦,小鬼。」


無論是親近的人,還是原本形同陌路的人,若是一味用語言傷害對方、甚至揮諸暴力,再多的包容和耐心也會耗盡,人的時間是有限的。

倘若學不來溫柔,就冷靜下來,好好審視自己的內心再去表達。沒人會責怪你的笨拙。

芥川一言不發。

若這番話由其他人來說,指不定又會發生什麼大災,谷崎知道芥川一直很『尊敬』與謝野醫生,大概也不僅僅是因為曾經的恐怖經歷。


「以及我剛才已經發短信給直美他們了,啊、回信了。」


叮咚一聲,與謝野握著手機,笑得不懷好意。


「今晚可要好好期待一番了。」


 

谷崎家在市內的一棟小型公寓。

全身裹在烏黑的長外套裡,少年輕倚圍欄,微風拂過他一側過長的髮梢,如湖面般平靜。

在收到鏡花的聯絡後,忍著全身酸痛、和四肢灌鉛般的沉重,敦冒著風險現身,因著許久未合眼過了,所以即便是等待的時間,也可以算作一種休憩。


「久等了!敦先生!」


大門一開,紅色的少女率先跳入眼簾。手臂上掛著秀美的口金包,直美牽著身後的鏡花,劈頭就問漂亮嗎漂亮嗎。


「……一如既往的美麗,直美小姐。」敦愣了一下,他瞇起眼,強打起精神,「鏡花也是。」


淡粉色、印著兔子圖案的浴衣,據說是谷崎妹妹兒時穿過的舊款,現下正好匹配。以前鏡花總說自己不適合這麼明亮的顏色,現在再加上自己最喜歡的生物,襯的人格外甜美。


「抱歉敦……突然叫你來……」


適一走進,鏡花很快嗅到了敦外套底下的散發氣味,即便用水沖了那麼多遍,依舊逃不過元暗殺者的直感。

鏡花的眼神變得複雜。敦但笑不語。

她有些明白某人的感受了。

在作為實習調查員活動了一陣後,鏡花便從或多或少聽聞了關於『懸賞』的事,起先也想過要告訴本人,卻又因不想失去好不容易換來的當下,退卻了。

偵探社不言,她也不說。

直到看到那個笑容,才知道自己的想法有多狂妄。


「鏡花,看路。」


熟悉的氣息從背後傳來。明明過去一直行在她前面,對敵的時候,逃亡的時候,今天卻刻意退居後方,轉身就能看見那柔和的目光。

什麼都不容多說的眼神。鏡花收回心思,她挽緊了直美,仔細聽人敘說祭典的流程。

人聲嘈雜的河岸一隅,街沿連綴著屋台式的貨攤,掛着水气球的、捞金鱼的、各種各樣的小吃,在正式開始之前,喧闹声纷繁四起。

直美朝路口另一端揮手,其他人比他們先到了,敦也順著視線望去,然後又很快移開了。

芥川也在看這邊,所以自己的迴避也一定看得很清楚……恐怕就到此為止了。

終究不是同路人,他多心也罷,這種不經意的巧合,還是盡可能少得好。

全員集合後,亂步嚷嚷著先去佔位子,賢治背著人、一溜煙地跑了個沒影,福澤自去跟在後頭,剩下的人自由解散,到點之前匯合便好。

夏日的空氣飄蕩著暑氣,擁擠的人潮更顯悶熱,但敦卻覺得身體空空,冰窟窿似得,他漸漸慢下步伐,蹲了下來。


「敦?」


等鏡花發覺人落在身後時,已經無法回頭了,大家都在前進,像綿延的河流一樣,停不下來。

……就這麼化作石頭也挺不錯的。

正胡思亂想時,手腕處突然感到一陣清涼,朝著人流反方向牽引,等到了相對僻靜的一處,敦踉蹌了幾步,站穩後,那隻手也鬆開了。

骨節分明的手指沒入袖中,玄色的身影好似融進夜裡,輕薄的面料貼在肌膚上,修出青年挺立的身線。無可否認,對方很適合這種打扮,且擁有一副值得駐足的好皮囊。


「沒死吧。」

「……」


能張口就死不死的,除了芥川沒別人了。敦呆滯了兩秒,轉身想走,卻不慎將口袋中的東西掉了出來。

一本文庫大小的書。

敦退回來,俯下腰預備去拾,眼看就要碰到邊緣,摸到的卻是粗糙的地面。書就在他的右手側。


「拿好。」


芥川將書本遞了過來。遲疑了一會兒後,敦接下,然後對著同樣蹲下的芥川一笑。


「只是偽裝哦。」


或者說、誘餌。真正的『書』不在這裡,他還沒有蠢到那個地步。

只是芥川仿佛對此毫無興趣,他的目光始終停留在少年乾淨的臉龐上,不自覺就撫了上去。

之前被他撞到的地方早已消腫,雖然無事便好,但不知為何,芥川卻反而有些後悔當初下手不夠狠。

在這副能面般的外皮上,留下更殘酷、異能恢復速度也跟不上的可怖痕跡……這種醜陋的想法,到底該如何解釋。

大約是被嚇到了,敦向後一縮,芥川也意識到氛圍不對,他站起身,換了話題。


「是什麼時候開始的?」


你的右眼、已經看不見了嗎?


「誰知道呢……」敦的神色不見慌亂,他知道自己已經瞞不住了,「要告訴其他人嗎?」


芥川沒有回答,抑或是被周圍的雜音蓋過,無形的風穿梭而過。

喀啷哐啷、喀啷哐啷,木屐作響。大會上熱鬧非凡,穿著浴衣的男男女女踏過地上的水窪,握著蒲扇,說著笑語結伴而行。

那是敦完全無法置身想象的風景。

雖說對鏡花有些歉意,但參加這種活動,除了躲進人群,讓那些虎視眈眈的法外者不便下手外,他想不到其他理由。

很卑鄙吧。一定從誕生以來便是如此,而且從今往後還要繼續下去。為了達到目的,為了活下去,什麼都可以利用。

抑或許……他也想看看。站在此岸,隔著無形的壁罩,遙望那曾經嚮往、以為可能抵達的光明之處。


「……對不起。」


敦回神。和以往不同的町道、不同的夜,人也好像不一樣了。


「姑且先道聲歉。」芥川面色如常,毫無自己做錯的難為情樣,「我沒注意到,就這樣。」


沒有第一個察覺到你的變化,是他不好。


「啊?」敦慌張地都結巴了,「沒、沒,誒?芥川?」

「別總是一副傻不兮兮的表情……」芥川有些不悅,「白白浪費了這張臉。」

「臉?」敦戳了戳臉頰,恍然大悟,「你果然還是來吵架的吧?」

「嘖、你這個……」


不耐地咂舌後,刺耳的話卻沒有如敦預想般砸來,芥川看上去意外地有些……糾結?


「……我沒有那個打算。」


他不知道這種情況該說什麼、說什麼才能讓對方理解。就像與謝野說的,他極不擅表達,能說出口的話也大多性質惡劣,他也憑此令人生畏。

即便如此,專橫如他,也有絕不想被誤會的對象。

芥川突然想起了敦曾提到過的那個童話故事,那個被兔子誘拐的女孩,那個不惜丟下現實逃往異世界的傻姑娘,不正是因為誰也不將她的話當回事、任其泯滅嗎。

想要被理解,想要一人能為自己常駐。


「不要在意我的態度,敦。」


芥川的目光徜徉在遠處,聲音卻近在耳側。


「我是個無可救藥的人類,無法理解常人的感受,也時常讀不懂自己的心……想笑便笑吧,即便是一廂情願,我也希望有人能無視這些,然後……留在我身邊。」


上空升起一聲『咚』的巨響。

所有人停下了腳步,鮮黃和火紅的煙花在夜幕裡接連綻放,照亮了半邊天。芥川也被漫天的花火吸引了過去,大約是將沉澱已久的話都說了出口,細細的唇角也淡然許多。

很漂亮啊。

我們至今也未曾知曉戰鬥的意義,但也明白,花火很漂亮這件事。

敦望著那人黑瞳中倒映的光彩,心道足矣,他還沒有直視天上勇氣,不過——

那個夜晚,你向上空仰望煙花的側臉,我一生也無法忘記。





*記不得哪看到的諺語了,意思是“因小失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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