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onHeart

一日一食、13

《お好み焼き》



凌晨三時,夜色濃得化不開,星點般的燈光弱弱漂浮在街區之上,近乎海底的窒息安靜,唯有拐角處二十四小時持續營業的便利店的光亮給人一絲安慰。

冰櫃的冷氣打在膝上,整個人頓時清醒不少,立在櫃前的男人遲疑數秒,伸手去取貨架上的速食食品。熟悉的位置,一如既往的不變選擇,他的日常就從這裡開始。


「一共一千元,請問需要加熱嗎?」

「麻煩了。」


坂口安吾機械地從錢包中取出紙幣,接過店員遞來的塑料袋,走出這間亮得有些過分的便利店,溫熱的氣流和被黑暗包裹的安心感隨之而來。眼鏡後的雙目狀似疲憊至極,只憑著習慣和記憶朝下個方向驅動身體,以至路過某人也未察覺。


「喂、喂!眼鏡!」


公務員停下腳步,朝聲源一瞧——小個子的黑衣男人重新靠回車門上,圓禮帽下的那張臉十分端正,與黑手黨有些略微不相稱,只要他不笑的話。中原中也踩滅最後一個煙頭,直起身。


「等你好久了。」



「我說……中也君……」安吾看向身旁正對著紅燈不耐煩的男人,放棄了吐槽的打算,「這次你又有何貴幹?」


中也默聲沒理人,手指一噠一噠地敲在方向盤上。


「你如果真的有事,非得要在這種時間段截人嗎。」


安吾有些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天知道他這幾天加班了幾十個小時。


「啊?為啥不行?」

「為什麼……這是人之常情,希望你能多體諒一下公職人員。」

「那關我什麼事」中也踩下油門,「老子剛從『書』裡出來,哪管得了你們朝九晚五。」

「『書』?」


聽到了熟悉的字眼,安吾不由提高警惕,直到中也解釋那是上次偵探社的瞇瞇眼拿出來的一本推理小說,因為組合某位成員的異能力而可以將人吸入書中世界的裝置,才放鬆表情。

也不怪他多疑,橫濱這半年大小事件幾乎都由某本『書』而起,暫不論普通人,像安吾這種在政府身兼數職的人,情報量自然比其他異能者多不少。

偵探社與黑手黨此次暫且避免了正面交鋒,俄羅斯的老鼠卻依舊潛伏在地下,伺機再像之前那場『大霧』一樣掀起風波,然而既然清楚對方的目標,為了自保或者主動出擊,情報的多寡便顯得尤為重要。

若是那樣的話……

中也瞥了眼副駕駛有些坐立不安的人,玩笑般開口。


「盡吃這種便宜的洋食,公務員看上去也過得不怎麼樣嘛。」


安吾抓緊了塑料袋,偏過頭閉目養神。


「話說,你臉色不太好,別猝死在我車上啊我還有事問你。」

「才不會死!」留點口德啊!

「那就好」中也拉好手剎,拉開車門,「你這條命可是給我的報酬,該如何處置都是我說了算。」


安吾聞言愣了片刻,也跟著下了車。

無人的港口,隱約聽得到遠處搬卸貨物的聲響,海風穿過身側時才覺有些涼。披著外套的男人迎風點起了香煙,混雜著海水的味道飄蕩在周圍,安吾沉了口氣。

無論對方之後要套取何種情報,他都會避開要害,即便被殺也可以,正如眼前這個男人所言,他不足為惜的生命,必須為過去的罪孽贖罪,何時何地丟了性命都不足為怪,自問已有了充分的覺悟。

即便如此,這不足以構成破壞『平和』的理由。

中也從懷裡掏出一本文庫大小的書,塞到人手裡。


「讀它。」

「……這是什麼?」安吾翻開了扉頁。

「一千個角色一半以上都是殺人鬼,也不知道是誰寫的而且全英文的麻煩死了,快幫我解決它。」

「啊?」

「那個偵探社的小子拿這個困了我大半個月,自己倒是幾天就出去了……你腦袋不是很靈光嗎!」

「中也君,稍微等一下,你說的該不會……」


黑手黨幹部眉毛也不皺一下,抱著手表情仿佛在說『老子無所不能區區推理小菜一碟』似的,令人無言。稍稍理解過後,安吾憶起了這個男人年輕時的張揚猖狂,這麼多年過去,依舊在某些地方固執得要命。

比如,絕不服輸這點。

一開始,安吾打算藉口拿回去好生研究就此別過,指不定過段時間就忘得一乾二淨,可怕的是對方不依不饒,非要即刻就地解決,他只能飛速默讀劇情,偶爾簡單口譯部分內容,中也又不時打斷插句,逐漸就變成了兩個人討論式進行,最後安吾甚至掏出紙筆,就著附近的路燈光坐在水泥台階上給人講解。


「我怎麼知道她是不是兇手!」

「你不需要知道……」

「被捅了怎麼辦!那個世界又不能用異能!」

「都說了這裡需要暫時迴避!你腦子里除了『殺掉』和『幹掉』還有其他嗎!」


公務員沒壓制住語氣裡的怒氣,混雜了些許未眠的焦躁,安吾喝了口礦泉水,心想我在幹嘛。

晨曦從遠處的雲端滲出來,最近下過不少雨,空氣變得有些稀薄,輕易就能被光束穿透。年輕的幹部大人蹲在地上瞅著那張手畫的人物關係草稿圖,待到陽光逐漸爬上他的髪梢,表情意外的誠懇。


「原來如此……」

「有什麼好笑的嗎?」安吾不解。

「不,只是心想找你真是找對人了」中也單手撐著臉,笑得有些不明所以,「名副其實的教授眼鏡。」

「那個叫法……」


未待人將話說完,中也刷得站起身,像是解開了什麼心頭大怨,整個人看上去輕鬆不少。也許在他人眼裡這種事怎樣都好,那副神采奕奕的樣子怎麼都學不來。


「這次多謝了,下次請你吃飯。」


車窗內的男人如此承諾道,緊接著揚長而去,乾脆的不留餘地。

為何不找黑手黨其他人,安吾從始至終沒問出口。他們既非親友,也沒有值得拿來交談的交情,自己有一天竟會奉陪某人到如此地步,他也覺得很不可思議。

朝日一點點爬上來,安吾沿著海岸線獨自朝著市區走去,突然想起什麼,摸了把塑料袋裡的大阪燒,已經涼了。

 

 

 


*大阪燒又叫『一錢洋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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